*可能是有点偏梦女-男向的东西。

*亲情?友情?隐晦的爱情?亦或是难以分辨的情感?大概都有一点吧。

*有一点官方人类角色出没,说是借了世界观的东西也完全可以。

*希望能给您带来一丝愉快。

*请与我聊聊天吧,我会很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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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ccelgor 敏捷虫

春天,是万物萌发的季节。是感情蠢蠢欲动的季节。是个风雅而肃杀的季节,大概吧。

不觉得飘飘扬扬的樱花和敏捷虫的面具在颜色上很搭吗?

 

“综上所述,我们去赏樱吧!”水手服少女捧着杂志给自己的精灵看,明亮的眼睛里几乎要满溢出期待,“去嘛去嘛,难得来到城都地区做交换生还恰好遇到花季,不参与一下这种期间限定简直是在浪费生命啊!”

沙发上正在给肩部护膜做保湿护理的敏捷虫抬头回望,然后露出兴致缺缺的眼神。出于礼貌,她还是接过了杂志并开始翻阅,同时移动身体来给搭档留下能坐的空间。

少女坐到精灵身边,期待地前后晃动双脚。偶尔当她幅度过大带起百褶裙时,会有灰蓝薄膜条伸过来压下布料。稍显漫长的三分钟过去后,她们的眼神相汇在一起。

敏捷虫合拢杂志,点了点头,双爪端庄地在彩印封面上交叠。

 

少女握拳,无声地发出胜利的不可名状的尖啸:“(好耶)——咳,那么机会难得一起换上传统服装……哎?不要嘛?可是你一定会特别适合这些花色的,而且我们一起穿的呀。”

敏捷虫的双爪在胸口交叉,背后的薄膜条悄悄贴上墙面,大有一言不合就窜上天花板不下来的意愿。

少女试探性向前俯身:“好吧,那么戴个花簪可以吗?攒珠垂枝樱的这个超漂亮的。”

敏捷虫开始蓄力【高速移动】。

 

于是等到赏花会那天,和友人们相聚在樱树下的盛装少女并没能在怀里抱一只自家精灵。但她依旧心情愉快地大量消耗了茶水、特制盒饭与各色点心,动作轻盈得不在布料上留下任何碎屑或污渍。

“唔!这个好吃耶!”嚼着豆馅米糕的她这么评价道。优雅地擦净嘴,少女迅速夹了两块米糕放进纸碟,然后把它和装着清茶的小杯放到樱树枝杈上。她今天穿了粉蓝碎花的小袖,抬手时就像掀起一席静谧温柔的水流。

从花朵掩盖的树枝高处,悄然垂下两条灰色薄膜。它们轻抚过她发顶,又在稳稳卷住这份点心后无声探回,只拂落了三两瓣春樱,恰好落进她盛到七分满的茶杯。

宛如划过青碧水面的粉色小舟。

 

“哇——就像旅游杂志里拍的那样!好好看!”少女抬头,对着藏在花簇后的精灵露出比这份景色更艳丽的笑靥,“谢谢哦,亲爱的我就知道你果然还是爱我的♥”

她盘起的发髻上除了两支素簪外,不知何时又被多插了一枝开得颇有雅趣的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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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eautifly 狩猎凤蝶

他家后的平原上一年四季都开满了花,不管什么时候打开门窗都能闻到香气。

种植和看护这片花原是他的主要工作,买卖花朵制品是他的营生,劳累但也快乐。鲜花、干花、花粉和小盆栽,只要在涉及范围内,他都能保证自己的商品是这片地区种类最多的、最好的,同时还保持着皆大欢喜的实惠价格。

推陈出新是很重要的。譬如花粉,当初是手工化妆品主料,偶尔参与保养品或香料的调配,在近年来复古风潮的追求下也开始融入妆粉盒配料表。不过,若是掺上蜜和坚果碎再拌匀后炒香,它们可以成为非常松软可口的糕饼馅,也能给咸味食品增添深邃的香气。

他的独家花粉馅现已加入多家食品店的订购套餐!广受好评!若同时购买花露甜酒还有季节性优惠!

 

今天天气非常好,没有云朵、阳光灿烂,适合在园艺工作的间隙吃些搭配热茶的糕点。

直起腰的他拎起肩上的毛巾擦汗,看着修建去枯枝、摘除多余苞蕾的百合圃,还有已经完成本日采收与装箱的孔雀草、百日菊和金盏花,心满意足地决定联系快递队。

 

“——对,老地方,单个包裹重量不高于三千克,总共有、我看看啊,六个甲号标准箱。希望能尽快来收货,谢谢。运费会直接给送货员放包里的。”

他在烤箱结束工作的铃声里挂断电话,哼着小曲去调制糖霜。这次准备的是传统的点心:以甜酒曲搅拌花粉发酵、然后用糯米粉定型的小薄饼,撒点带柠檬皮碎屑的糖霜就是最棒的下午茶点心。

灶上的水壶发出尖鸣。他倒了大半杯热水,坐在桌边等待茶包氤氲出讨喜的红,静候糕点的自然冷却,也等待访客们的到来。

 

窗外挂着的铜片风铃突然一阵叮当乱响,并且很快加速成连续的噪声。

他托着小薄饼,单手打开窗:一群狩猎凤蝶挤挤挨挨地落在窗台上,数量约莫有七到九只。较为年幼的都非常腼腆,花纹柔和的那只也很有礼貌,但是体型最大的那只……正高速重复着口器的卷缩-弹射,不停敲击已经坑坑洼洼的铜风铃。就像被宠坏的小孩子在用餐具敲打碗盘、催促食物一样。

这个场景让他下意识地皱眉和后仰:“别催了,都准备好了,马上就给你装备上。你都当父亲了,怎么还那么不稳重?”

这只最漂亮的狩猎凤蝶若无其事地扭头远眺。

 

浅盘里的蜜水浸透糖酵花粉的甜香味,边上围了一圈啜饮的精灵,喝够了的就用口器戳碎薄饼吃。

他咬着杯沿,神情惊讶:“——是吗,去年的寒流居然影响到过冬地的森林了?”

作为家长的狩猎凤蝶抱怨地抖动翅膀,愤愤吸了一大口蜜水,用力踩桌面表达自己的悲愤,然后就被他用指节敲了头:“动静太大啦,你都把孩子们的饮料溅出来了。”

 

快递箱子固定完毕,吃剩的小薄饼和运费都塞到领队背上的小包里,他的茶也正好喝干。

领队的狩猎凤蝶轻轻抱住他的手掌告别,随后带着自己的家庭一齐飞起,在半空绕了两圈就飞向远方。

他收起了风铃,对着蝶群远去的影子招手告别:“那么,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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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hesnaught 布里卡隆

烘焙坊的一天开始的很早。

职员们要提前准备各类发酵时长不一的面团,要巧妙运用时间安排来最大化利用烤箱,要整理库存、补货和推演预算,要清洁店面同时替换上新的商品。如果有赶着第一炉面包来访的客人,那收银工作也得早早开张。

日中是上述活动的无休止连环,不时需要收一下外卖单和路上延迟运输的采购原料。如果销售额意料之外地好的话,还得赶到仓库取材料。

有时候会希望自己像怪力那样力气大而且手多,最起码制作起酥面皮的效率会高上不少。

全年无休,没有加班工资。每季度都得顺应市场推陈出新,对发际线和想象力是大考验。

……她早就习惯了,毕竟是被当作承业者留在故乡培养的长女。毕竟要对雇员和家族企业负责。毕竟已经为这份责任放弃了外出游历,一步步坚持到了现在。

 

轻柔的、试探性的鸣声从她身后传来,一只覆着绿壳的三趾爪搭上她肩头。布里卡隆单爪扛着装满水果的板条箱,担忧地看向她。

她微笑,用空闲的手轻挠他毛茸茸的下巴:“我没事。就有点秋季的多愁善感。”

布里卡隆露出怀疑的眼神,但姑且还是相信搭档的鬼话,转身去后厨放货,又端着一屉放凉的海盐牛角包出来。他小心翼翼用趾尖去揭玻璃门,尽量轻巧地在不损坏面包品相的前提下把它们倒进架子上。

不过第一个就磕折了酥角。

回神的她及时接手剩下的面包,顺便把这个破相的牛角包塞到他嘴里:“这里让我来吧,亲爱的,你能帮我去看看花粉糖浆的加热程度吗?快要起沙就能给甜甜圈注馅了。”

觉得自己被嫌弃了的大刺球儿含着面包,表情可怜巴巴的。他蜷起爪子,又用胡须蹭蹭她脸颊,最终还是边嚼点心边往后厨走去。

手脚轻快地排货着的她瞥到自家精灵的背影,忍不住漏出稍显促狭的笑。时光流逝,菜单和人事不断变化,但她的搭档就算长成那么大只也依然可爱,热心又可爱。

 

作为三十年老店,这家烘焙坊在整片地区都很有名,不远万里跨越海洋而来的客人时有出没,年轻一代的孩子更可说是都吃着她家的手艺长大。

中午会有段午休,位于简餐和面包的售卖都告一段落的时候。这也是她们灵感迸发的主要时间。

负责收银的玛丽伸了个懒腰,支着脸颊询问道:“那么店长,我们今年秋天的新品搞点什么?可可咖啡主题还是坚果主题?”

正在添货的她夹着一个香草可丽露陷入思考,然后果断地回答:“抹茶栗子刺刺包。还有上次我们做过试吃调研的栗蓉甜包、芋泥鲜奶脆三角,饮料就燕麦胡桃合奏跟莓果茶。”

玛丽皱了皱鼻子:“栗子主题很棒没错啦……但抹茶刺刺包是不是有点太布里卡隆了?甜桃辣松狐狐卷或酸奶蓝莓呱派受众可能更好?”

抱着一筐法棍出来的布里卡隆听见自己名字,歪头表示困惑。

 

“我收回那句话,虽然我是甲贺忍蛙派的但店长你家刺球是真的可爱。本人,已经充分理解下一批新品的研发灵感了。抹茶栗子刺刺包很棒!所有让我们来做个它专属的宣传板吧!”

 

“对了,玛丽,明天午休时请提醒我去一趟邮局。我得给莉莉阿丝寄点好吃的东西。”

“好嘞,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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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Deoxys 代欧奇希斯

今天的对战宫殿里一如既往的气氛庄严。

场地两端站着训练家们:精神瞿硕、肺活量非常健康且精通语言艺术的宇康先生,和一位……戴口罩穿卫衣配灯笼裤的眼镜小伙。这次的挑战者意外的非常安静,从进入设施开始到直面开拓首脑,他除了行走和鞠躬致意外没有做过任何其他动作。

莫非有点社恐?

 

还是看看场上吧。

挑战者派出的精灵有着颜色鲜丽的近人形躯体,从先前来看是侧重速度、攻击与特殊攻击的超能系,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理应缺少续航能力。可牠就是很违反常理地一口气连胜了42场战斗,全程靠着【自我再生】和高速带来的回避效果保持自己活蹦乱跳,不曾下过场,甚至连道具都没用。

甚至用疾风暴雨一样的攻击快要打赢这场战斗了。

话说这到底是什么地区的精灵?图鉴里可还没记载过。

 

充满不甘和疼痛的虚弱怒吼最后一次响彻了场地,但精灵球的红光让一切都快速安静下来。胜利者维持着看起来很尖锐的外形环视地面坑坑洼洼的场地,似乎放下心来并拢双足,堪称乖巧地浮在半空等待。

“——好的!是挑战者的胜利!恭喜你!”回神的裁判员高声宣告道。

这只精灵就迅速转变了形态,变得弧度更柔和、更贴近人类模样。牠的双色触手扭拢起来,编织成一双宽大的手,交握着向斜上方伸了个懒腰。这个姿势太可爱了,以至于让围观的裁判员都没忍住微笑。

牠也朝宇康鞠躬致意,主动上前接过金色小徽章,然后轻盈地飞向自己的训练家。牠没有回到精灵球里,而是亲昵地给他领口戴上徽章,又拉住他垂在身边的手,十指交握着一起肩并肩从出口离开了。

走之前还转身向留在后方的两位人类挥手告别。

 

宇康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露出慈爱的笑容:“真好啊,彼此信赖的人与精灵。正是因为存在这样美丽又坚定的情感,世界才能……”

“话说、宇康先生啊。”裁判员像是终于回神那样开口,“我前面似乎听到了这位挑战者呼吸声有点重,像在打鼾。”

宇康抬起一边的眉毛,示意裁判员继续说。

“所以有没有可能、”裁判员的声音有点微弱,有点颤抖,“有没有可能这位挑战者其实一直是睡着的,而这只精灵同时在用念力飘着他和跟您战斗?毕竟他一直闭着眼低着头,从没有更换过精灵也没有主动使用过道具,不是吗?”

 

沉默,沉默是此时的对战宫殿。

宇康沉痛地单手捂脸,觉得是时候去向亚希达请个假来给队伍进行特训了。

此时从对战设施通往城区的候车站,这只代欧奇希斯悄悄放生了用糖果雇来凑数的两只刺尾虫,接着非常愉快地把自己塞进连赶研究报告五天、结束后还在爆睡的搭档怀里,发出一连串表示终于满足战斗欲.求所以神清气爽的电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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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Espeon 太阳精灵

人们说,超能系精灵大多会对未来产生某种程度的感知,而在这之中又以太阳精灵作为声名远扬的代表。

它们忠诚,强大,聪慧,温顺而身姿优雅,熟练掌握着预知能力。有学说断言这是为了自保,但也有人认为是为了保护所爱的存在而拥有的必需品。

 

脖颈系有项圈的这只太阳精灵正在进食。她吃完早饭的树果松饼后跳到桌上对厨师进行礼节性颔首,接着无声无息溜到花园散步。

今天有开得正好的白玫瑰,于是她拉长了身体站起来,小心地衔下最完整芬芳的一朵,就那么叼着继续巡逻。

一路上经过的人们都步履匆匆,和步调闲适的她对比鲜明,但她也毫不在意。

 

走过回廊,窜上楼梯,太阳精灵钻进自己最重视的人的房间。

不知为何,这里好像扩建过了,隔着一道窄门增加了布局对称的房间。虽然她不理解这么做的用意,但她所爱之人就坐在那道窄门后的摇椅上,在等她,还顺手拿了本书打发时间。

梳着银白发髻的人类一看到她就合拢诗集、摘下眼镜,满布皱纹的面孔转向这里,尔后露出了笑容。她招手,又轻拍自己的膝盖,示意太阳精灵跳上来。她拥有温暖又柔软的手掌,皮肤上浸透了橙花香味,顺着毛发走向抚摸她脊背时的动作总是恰到好处。

‘怎么啦?过来呀,让我好好看看你可爱的小脸。’

所以她快乐而矜持地凑过去,放下玫瑰、压下耳朵,让人类能搓揉到自己头上的每个角落。

触感有点轻,是病情导致的乏力对吧?没关系,她很耐心的,可以等到人类恢复健康,然后再尽情享受抚摸和梳毛。

只是请尽快恢复呀,她们好久没有一起去花园散步了。

 

受邀来到这个庄园的心理医师跟在管家身后,却没有被带到会客室,而是走到了一个朝向很好的卧室门口。

里面布局高雅,但没有人。只是等身穿衣镜前端坐着一只凝视倒影的太阳精灵和一朵白玫瑰。

她额上宝珠和双眼都微微发亮,很明显在使用能力;那条分叉的尾巴拖在身后轻晃,似乎心情很愉快的样子。她不时撒娇般拖长了调子轻声鸣叫、歪头和抖动耳朵,看起来很可爱。

在阳光映照下,她周身的皮毛都折射出绸缎般华美的流光。

 

于是医师向管家询问:“您带我来看这只精灵的用意是?”

“啊……”管家发出了叹息,“那是老夫人亲手养大的精灵。我们一般称呼她‘丁香’,她也正是您这次的病人。

“小丁香从孵化开始就被老夫人照看着,她们感情很深厚,就像母女。

“所以她一直不能接受老夫人已去世的事实。甚至开始用【幻象光线】自我催眠了。她真的很聪明对吧?

“还请您帮帮我们,救救小丁香。不管是人还是精灵,都不能一直活在虚妄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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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Frosmoth 雪绒蛾

她秀气地打了个哈欠,窝在窗边享受午后的阳光,也注意着不时变化翅膀开合的角度,既充分取暖又不至被晒伤。

有点饿了——这个想法刚出现在脑中,她就看见自己的搭档抱着干冰袋路过,又顺手递来一支与她体型相符的焦糖蛋筒:她最喜欢的口味。

这只雪绒蛾于是发出代表感谢的鸣叫,用两只前足抱住蛋筒细细咬啮,很小心地不在绒毛大量堆积的胸口留下碎屑。可能是这进食的姿态过于有吸引力,一些拿着手机路过的年轻人录了一会就纷纷推门进店,贡献出一份营业额。

 

这家冰激凌店采用的是家族式运营,当今店主已经是第五代,是位满怀奇思妙想和创新的年青当主。除了推出以花粉跳跳糖和彩虹蛋糕为代表的口味外,他还积极与其他店铺进行联动,不时举行优惠或打折活动。

现已加入当地城市五大代表店铺榜,排名第三,上代老店主对此表示欣慰。

冰激凌店的特色看板蛾一般会穿着布满花边的迷你女仆裙,两根触角间还戴着蕾丝头冠,看起来有种毛茸茸的可爱。尤其当她心血来潮要帮着服务员送餐点时,一边扇动透明的漂亮翅膀、撒下冰晶般清凉的鳞粉,一边慢条斯理但非常优雅地飞行,那姿态已经堪称是这家店的特色之一了。

如果有客人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单不知所措,他们大可向这只看板蛾寻求建议;不知为何,她总能给人推荐他们最有好感或最好奇的口味,就算面对陌生人也百试百灵。

这个现象离录入当地的都市传说已经不远了。

 

“雪绒蛾小姐,雪绒蛾小姐。”扎着两根麻花辫的人类幼崽踮脚趴在柜台上呼唤道,“今天你推荐哪个口味的冰激凌呀?”

她慢吞吞直起身,飞向柜台的同时对准菜单牌使用【细雪】,奶油香草软冰激凌和热带杂果雪芭这两个条目于是蒙上了一层薄霜。

人类幼崽欢呼一声,对赶来的服务员举起捏在手心的硬币,叽喳着说出自己想要的口味。当她吃得嘴边都沾上甜浆时,雪绒蛾才姗姗落到柜台上,端庄地交叠住一双前足……顺便压下翻起的小裙摆。

 

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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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othitelle 哥德小姐

哥德小姐掀起窗帘远眺,又因为湍急的雨势而皱起眉,不满地抿唇。

运气似乎不太好,本来是十三年一度的彗星回到近地轨道的日子,在这片地区的最佳观测时间只有半个月左右——但是现在是最后一天了,而且这持续一个月的暴雨看起来也没有停息的意思。

她颇有些愤懑,但她不会【大晴天】,所以只能用力拉起窗帘,转道去看一下自己的搭档在干什么,顺便督促他吃药。

 

稍显病弱的苍白少年跪坐在毛毯上阅读说明书,他身前是搭到一半的帐篷,还有散落的收音机、小型手提灯、迷你取暖器等野营用具。这片小小的混乱边缘,立着用炭笔打出树木草稿的画板。

听到她走来的动静,他后仰着抬起头,绽开带点稚气的灿烂笑容:“啊、你来啦,帮帮我搭这个好不好?天气预报说今天大概不会放晴了。虽然有点可惜,但我想在室内模拟露营大概也很有趣?”

她依旧气鼓鼓的,甚至本就偏圆的脸看起来都更饱满了。少年模仿着她的表情嘟起嘴,又站起身、在她额上亲了一口作安慰:“别生气,别生气,你还是笑起来最可爱。”他捧住她的脸,拇指摁住她嘴角轻轻上推,“就算看不到彗星,但我身边不是就有你这颗美丽的星星吗?让我们一起在室内野营吧。”

她眼神游移不定,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休息室没有开灯,却拉起了窗帘。淌过玻璃的落雨聚成湍流,掺杂闪电在地上映下流动的水光。

这昏暗的房间里,唯有提灯和取暖器的两团光静谧地照着他们俩。

收音机调到了某个相声频道,罐装笑声听来有些喧嚣。少年兴致很好地准备了一个野餐篮,里面放着两人份的三明治、新买的甜饼干和装满热橙汁的保温杯,又用烤叉插着棉花糖靠近取暖器。

他絮叨道:“当初看电影时我就想试试看这个吃法了,薄荷巧克力夹着融化的棉花糖,一定好……啊啊啊为什么烧焦了?!”

一直在用【幻象光线】投影星空的哥德小姐冷静地徒手捋下碳化物,将之丢弃,又给少年插上新的棉花糖。

 

玩够了的少年只咬了一口巧克力夹棉花糖就声称“饱了饱了”,把这份糖分炸弹塞给哥德小姐,哼哼唧唧拿起画笔、抱住画板开始记录灵感。

她余光一瞥,发现原本预计要描绘林中彗星的画布内容转折很大。他似乎是把想象和现实交织在一起,勾勒出星空笼罩下门帘半掩的帐篷、烘烤棉花糖的篝火,还有微笑的自己和微笑的她。

这让她觉得胸口发闷。为掩饰这种感受,她赶紧咬了口手里的甜食,然后轻微地僵住。

开始上底色的少年投来疑惑的目光:“怎么啦,是觉得这个牌子的薄荷味太浓了吗?”

她摇头,若无其事地咽下嘴里的东西。

 

这根本不是薄荷巧克力,而是茴香味的巧克力。

 

收音机开始播放深夜故事。画布上已经有粗略的大块色彩,所缺的就是阴影修饰和细节添加,而少年已经开始头一点一点,几乎握不稳画笔了。

哥德小姐咬碎最后一块撒着星形糖屑的饼干,把昏昏欲睡的少年裹上毛毯搂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他瘦弱的肩膀。她闪烁星光的视线落在那张未完的画上,却又好像在看着更遥远的地方。

‘我只是希望,你能再多停留一段时间。’

她轻轻哼起摇篮曲,声音温柔又悲伤。

‘我只希望你能不留任何遗憾地享受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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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Hypno 引梦貘人

啊,死线,多么残忍又具魅力的词。它分明是禁忌的、带来痛苦与焦灼的存在,却也千百年如一地吸引着人们前赴后继。

或许有人会说,死线的出现全是拖延症的自作自受。

但若作为一名社畜,结束加班后好不容易能披着月色回家,却在进门开灯时收到了重要客户要求最迟第二天临晨就得发送的加急资料呢?

 

身为上述社畜的他捏住晴明穴,发出悲鸣,甚至吓得引梦貘人从书房里探出头、瞪大了惊恐的眼睛来无声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年青男人仰头逼回泪水,深呼吸着脱下室外鞋,然后打开满到即将溢出的公文包、从里面打捞出一小罐圆酥饼递给自家精灵:“对不起,我得先赶工了。这份点心你先吃着,晚点再告诉我感想吧。”说完,男人匆匆扑上电脑桌,开机、插存储一气呵成,也来不及换下外套就开始整理资料并输入电脑。

引梦貘人担忧地望着他的背影,最终也只能收好搭档给的慰问品,接着转身进入厨房。过了不久,一杯加足方糖的奶咖和一碟什锦烤饭团就被悄悄摆到了电脑桌空闲的角落里。

 

时钟的指针在上半形成锐角。他点下邮箱的发送按钮,终于安心地伸展了一下身体,发出疲惫的呻吟,觉得是时候洗个澡去睡觉了。打工人没有在工作日睡懒觉的选项。

浴室里准备的热水温度正好,牙刷上也挤了牙膏,毛巾和干净的贴身衣物都摆放地整整齐齐,能让强迫症露出笑容。问题在于他越是洗漱越精神过分亢奋,这可非常不妙。

 

然而引梦貘人面无表情地坐在他床边,一手提着催眠圆环一手握着消食片,眼神看透了一切。

男人捂嘴:“……呜哇,你是已经猜到我今晚难以入睡了,所以来看护我吗?”

无声的沉痛的点头。

他叹气,上床,把自己埋到被子里,双手在胸口交叠后合起眼:“我设的闹钟是早六点的,那么还有四个小时多……请直接给我深度睡眠,谢谢啦。”

 

意识的最后是圆环晃动的虚影

于是、一觉无梦。

……

他闻到了某种很好吃的味道。有高温融化的油脂,有盐,有胡椒,有蛋白质、熏制的东西、烘烤的淀粉,有新鲜挤压的芸香科植物和蜂蜜。

是什么呢?

“……是早饭啊。”突然睁眼的他凝视着天花板这么咕哝,顺手摁下准备开始吵的闹钟。

 

所有事务都早就被贤惠的精灵安排停当。他衣冠整洁地从盥洗室出来时,引梦貘人正好结束餐盒和早餐袋的整理,还能送来一杯冰凉的橙汁。

男人仰头喝干橙汁:“多谢款待,三明治我路上再吃。今天也辛苦你了。如果那家店有货,会带宝芬回来。”

引梦貘人满意地点头,顺手递来整理完的公文包。他一边换鞋一边接过包,然后直起身来张开双臂,给精灵一个临别的拥抱和一个贴面礼。

“我出门啦,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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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nteleon 千面避役

她是被某种异常感惊醒的。

稍显憔悴的年轻女人睁开眼,下意识向身边摸去——空荡荡的,本来占据颇大面积的某个存在并不在这里,只留下床单上的褶皱。但是睡前关好的卧室门现在开了一条缝隙,从中隐约透出些冷光。

 

她起身,没穿拖鞋就走在地板上,动作几近无声。

她打开门。

她看见溜出来的千面避役偷偷蹲在冰箱门前,捧着一盘浇有稀奶油的可丽露大吃特吃,并且在注意到她后僵硬地捏着最后一块糕点犹豫不决,卷起尾巴、露出稍微有点尴尬的微笑。

“……你为什么不用烤箱热一下?那样会更香软更好吃。”她平静地指出。

 

夜还深。

厨房里没开灯,只有点燃的茶烛、烤箱里的加热棒和窗帘后的城市光污染。她浅啜一口温水,托腮凝望着烛火出神,悬在高椅上的光裸双脚轻轻踢动,等着品尝姐姐邮递来的新产品。

千面避役坐在她身边,用同样的姿态托住脸,裹有柠檬黄虹膜的瞳孔因期待而睁大,深情地凝视烤盘上切了块的栗蓉甜包。他的尾巴左右摇晃着卷出各种形状,和往日对外的冷静克制截然相反,倒有了些幼年期随她旅行时的活泼。

现在想来,那真的是太过遥远的记忆了。几乎只是一眨眼,曾经爱哭又害羞的小朋友就长成了可以把她拥进怀里的大个子,唯独他对甜味的喜好从未改变。

而她也已经成为了完美的社畜。啊哈。

 

烤箱铃响了。坚果和糖的甜香气充斥在房间里,暖烘烘的令人愉快。

依照食量差异分配好面包后,她捧着略烫手的面包咬了一口涂着糖浆的部分,幸福地眯起眼:“唔唔,梅鲁娜姐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基调还是记忆里的熟悉,但风味又在那之上更醇厚丰富,似乎加了可可粉和火麻仁增添层次感。作为夜宵而言非常能让人满足。

也很能让人膨胀。

所以吃一角就够了。

 

对她而言只是吃下一份面包的时间,可千面避役面前的那一半烤盘已经空了。他很明显意犹未尽,仔细地舔舐抓过甜包的手指,又对她露出渴望的表情。

“不——行——”她软绵绵地说道,伸长手,用食指轻点他吻端,“除了晚饭,你已经吃下足够多的东西了,再嘴馋会变胖哦?”

他盯着她的手指,做出了滑稽的斗鸡眼,突然弹出舌头卷住她的手腕,开始舔她摸过甜包的指腹,同时保持着视线的接触。

她忍不住笑出声:“很痒,别撒娇啦。待会睡前要再漱口。”

他吐出已经被吮吸干净的那根食指,咧开一个很有泪眼蜥风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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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Jumpluff 毽子绵

从天而降的不只有雨雪,偶尔还会有迷路的毽子绵。

这是他故乡流传已久的俗语。

但并不是每个染坊工作者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在晾晒时期撞上布料的毽子绵的,最起码他就不行。

 

撞绵,意味着颜色不均、不标准,意味着难以去除的浮絮会黏在布上,意味着天知道什么树果汁或植物汁会糊成错版图案。

意味着返工。这可真令人悲伤。

 

“……所以我不懂啊。”手持长杆竹竿的男人神情空洞地念叨,“为什么今年又是你?为什么总是你?为什么前天才把你捞下来,今天你就又撞上同一匹布?嗯?这位小先生您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竹竿末端的小网兜里坠着一只拥有独特黄眼睛的毽子绵,标志性的棉团现在大半都被颜料打成湿润的柿色。他大头朝下,对着很明显怒气爆表的人类讨好地笑了笑,就浑身僵硬不敢动了。

男人深呼吸,尽力把某些少儿不宜的话语咬碎吞下。他抹了把脸,面无表情地把沾满白絮的布扔进漂缸,随后扛起竹竿往镇子的澡堂走去:“行,我待会就再升级防绵措施,现在总之先把你洗干净。”

 

一路上遇到的镇民都对这个场景发出欢快的笑声:“哟阿勇!小黄又撞你布了对不?”

或者,“今年第二次哈哈哈!哎你们的关系还真挺难舍难分的,这都快五年了吧。”

又譬如,“阿勇,要来买点粘毛胶卷吗?”

在这轻松愉快的氛围里,男人掏钱买了儿童票,庄重地双手捞出毽子绵托付给搓澡大爷:“这次也劳烦您了。请用些强力去污的洗剂,柿色的那个是我家新研发的颜料,很牢固。”

挺胸凸肚的泳裤大爷露齿一笑,不顾毽子绵微弱的挣扎,利索地单手把他薅到腋下:“放心放心,咱肯定给你洗的干干净净。”

毽子绵动弹不得,小声呜咽着被带进澡堂的门帘后,看不见身影了。

男人敬畏地目送他们离去,转去杂货铺买了些五金素材,又去菓子店搞了两瓶冰蜜瓜水和一袋米饼。他回到澡堂门口时,也正好遇上正被大爷用吹风机烘干的毽子绵。

大爷对这只毽子绵的素质赞不绝口:“乖得很哩,是个好孩子,搓的时候都不带躲的。”

棉团洗得白到发光、柔顺蓬松像毛绒玩具的毽子绵坐姿乖巧,眼神生无可恋。

 

“我准备搞一组眼子更小的防绵网,主要就是在你常待的地方边缘来一圈。”回到工坊的男人这么说道,手里快速焊着铁丝网,“或者你以后别离我这那么近。自己控风手法不行,那就主动远离危险否则要是没人来摘你下来呢——喂、别只顾吃,好歹听我说话啊?”

毽子绵吞下嘴里的米饼,乖乖点头,举起左边的棉团表示自己以后会注意。

 

第二天。

男人崩溃的喊声贯彻天穹:“*脏话*你怎么又来了?!”

相同的那只毽子绵这次被倒挂着黏在了布匹最高处,心如死灰地用棉团捂住脸,当作无事发生。

似乎是上升气流过强导致的后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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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Klefki 钥圈儿

来说说一个故事吧,关于一对夫妻的故事。

丈夫会写优美或激昂的乐曲,他脑海里藏有永不停歇的三个大型乐团。

妻子拥有柔软又热情的舞步,她跃动着旋转的姿态简直像惑人心的火。

他总是称赞妻子,说她诸处皆美,说她是盛开的蔷薇园,说她是他耳边歌唱的灵感之女。

 

他为她编写的曲谱能塞满一本册子,偏又首首悦耳动听。

他为她设计适用每一出剧目的舞裙,委托专人缝制。这些舞裙全都精美无比,宛如童话里仙女的衣装。

而她也一直陪伴在他身边,通过舞蹈把他的构想尽数接引到现实,甚至更加完善。

并非是不健康的依附关系,而是成就彼此、陪伴彼此的最亲密真诚的情感联系起了两人。就算没有孕育孩子也全然无事,他们收养的钥圈儿足够活泼,足以让他们体会到父母身份。

他们非常恩爱,仿佛一直身处没有尽头的蜜月期,无论身处何地都能把生活过得像欢欣甜美的舞台剧。而当他们真正一同表演时,更是能让所有观众都为之鼓掌喝彩,完美地沉浸在音乐演绎的故事情节中。

 

但是表演是有谢幕的。

她的谢幕来得太早太突然。明明只是舞台布置的一个小失误而已,却噩梦般引起了连锁反应,最终在演出时造成了灾难,强行让她停止了舞步。

强行从他身边夺走了她。

 

那之后他把妻子的遗物几乎尽数封入保险箱,钥匙交托给了钥圈儿保管。

那之后他就不怎么写曲了,唯二的两支成品依然音调美丽,却也浸透着哀愁与思念。

就像他的灵感、他的灵魂都已追着她去往河流对岸,现今留下的只是一具空壳。但也许是空壳里还留有些东西吧,他迫切想要留下她存在过的痕迹,他不想让她只活在那些录像里、然后随着时间流逝变成‘某著名舞者’。

他希望她的名字能被念诵着长久留存。

为此,他出资建立了以亡妻名字命名的音乐舞蹈学院,给和曾经的他们一样热爱这两项事物的人提供进修的地方。数十年下来,这里走出了大量普通但值得信赖的乐师和舞者,也有些许努力的天才绽放出最初的光辉,但更多是以之为兴趣爱好的普通人,或者从合作的疗养院来转移注意力、放松心情的人。

 

这样已经很好了。只不过怀念妻子早已成了习惯,他依旧写不出曾经那样明快的曲子。

 

时间像拂过水面的风匆匆而过,曾经天赋异禀的作曲家兼乐师、时常匿名去疗养院弹钢琴以舒缓病人情绪的他,现今只是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

他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也不时在朦胧间感到妻子的袖口拂过手背,因此决定赶在这最后的时间完成应做的事,包括但不仅限于遗产分配和遗嘱确立。

这些确实很重要,但对他而言还有别的事情要加紧完成,需要和时间之神稍微赛个跑。

“祝福一下爸爸如何呢,小宝贝?”他这么笑着和钥圈儿说了,然后被焦急的精灵匆忙扶正吊瓶的针管、气呼呼拍了下床头柜。

 

停笔时长近四十年的他再度开始编写曲谱。这次不是悼亡歌,反而是盛大恢弘的组曲,用活泼欣快的节奏构造出一个似乎永远欢乐、没有离别的世界。这甚至再现了他早期的风格。

“还有舞衣!要上台的小姑娘小伙子可不能穿着破布,必须要华丽、抓睛,还要适合运动!小宝贝,帮爸爸找找看近年来的设计好不好呀?”钥圈儿有些担忧地看着抚育者,却也依旧听话地送来相关书籍。

然后在满脸嫌弃的老人指挥下搬来画板和纸笔,等待他画出满意的设计稿。

 

最后一天时,他停下笔,伸了个懒腰,笑呵呵地通过钥圈儿联系上了公证人,开始给已经大概定稿的遗嘱添加细节。

“……小提琴给埃德加格,长笛给阿德普,大提琴给德米拉……

“衣服我已经联系了裁缝们制作,到时候给答应来参加的孩子们量身订做就行。名单可以去翻历年毕业生里我划线的那些。

“乐者、舞美跟后勤?安排同舞衣,照着名单上一个个问下来即可。人手是肯定够的。

“至于那盒子莫娜的演出首饰,唔——头纱给米亚,手镯给瓦琳达,项链给黛比娜,腰链给艾丽,脚镯给乌兰妮。希望她们能只承接到她的热情开朗吧,这些都是让人担心的孩子。

“舞者的装扮可以自带,如果缺少的话请按照传统珊朵拉风格配齐。

“钱的问题直接从账户里划出就行。

“哦对了,我的骨灰请帮忙做成烟火,找最华丽绚烂的品种,然后在音乐会的高潮独舞时点燃。了解?”

匆忙记笔记的公证人赶紧点头,脸上全是急出来的汗。钥圈儿也匆匆从花园里赶来,摘来了最新鲜的一朵蔷薇。

于是老人接过鲜花合上眼,无名指上各戴一枚金戒的双手在腹部交叠,安心吐出最后一口气。

他的胸口即将停止起伏。

 

人生的前三十年如热烈灿烂的舞台剧,人生的后四十年如沉默无言的黑白片。

但最起码在一切将要结束的现在,他希望能给生者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

比如说、嗯,一场有多种舞蹈的音乐剧,还要搭配美丽的烟火,作为葬礼听起来如何呢?

‘那一定会非常有趣!’妻子的声音在幻觉尽头招徕着,‘一定是最棒的、大家都会笑出来的盛大演出!’

嗯,他也那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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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Luxray 伦琴猫

天气晴好,适合大洗。

 

“喵,喵?”少年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喵,去庭院的水槽那吧,你今天该洗澡了。”

伦琴猫竖起耳朵,瞳孔收缩。他从自己的软垫堆里站起身,好好地用一个懒腰伸开四肢,然后轻快地从窗口跳出去,趁还没洗澡一路翻滚着蹭到水槽边。

所以少年扛着洗浴用品赶来时,就看见一只姿势过分闲适、身上沾满了花粉落叶和碎草的伦琴猫正在慢条斯理甩尾巴。

调皮大猫猫还对人类露出一个‘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生气因为我是那么的好看’的眼神。

 

洗澡前需要先梳毛,梳毛前需要先去除大块的外部垃圾。

伦琴猫嗷呜嗷呜着叫,但少年充耳不闻地用大晾衣夹卡住他后颈软皮,然后臭着一张脸翻拣毛发之海里能挑走的垃圾。

“……还有硬币。为什么会有硬币?你都不硌的吗?”

伦琴猫表情天真无邪,甚至舔了口少年的手。

 

当那一身毛皮上没有肉眼可见的垃圾后,少年开始用大木梳给伦琴猫理毛,一下一下地从头梳到尾,尽力把所有地方的毛都梳得通顺又不至于拉疼皮肤。当遇到实在难以去除的死结时,他就坚定地取出大剪刀,嚓嚓作响着拆下难以分解的毛片。至此为止一切都还可控,只要不把剪下来的毛直接怼伦琴猫脸上,他就会沉迷于被理毛的舒爽并窝在原地,充分体现出自身素质。

“喵,手给我看看指甲长度。”终于刷完腹毛的少年这么说道,双手捧起一个大爪子抱好,挠了挠那些硬邦邦的肉垫后往下轻摁。

他摁出来一堆闪着寒光的指甲:“……好的,那么我来修剪一下。不要乱动,否则下午的布丁就全归我了。”

原本在蓄力逃跑的伦琴猫瞬间僵住,若无其事维持着现有的姿势摊开。

 

洗澡了!首先要把这身毛皮打湿,最好用温水避免体温流失。

少年举着橡皮管放水试温:“我觉得这温度可以了,被阳光晒过,现在正好。啊你要冷水?会感冒的所以我拒绝,乖乖站好。”

然后用洗剂涂上去揉搓出泡沫,注意每个角落都要洗到,但是眼睛和耳部周围要小心,否则会发炎。

搓不出泡沫的少年陷入了思考:“油脂似乎有点多。看来今天的大洗会很漫长。”

重复冲水和揉搓洗剂到摸起来不那么滑润为止,记得冲干净。柔顺剂应当在最后一次冲洗前使用,请选取无香或微香种类以避免精灵应激。

少年看着从大猫猫身上滑落的水流瞳孔地震:“哇,洗出来的水都是灰黄色的……晚点我要记得给你换垫子,垫子肯定也很脏。”

结尾时请用干毛巾擦净水分,若有需要可使用烘干机、吹风机等设施,若天气晴好可选择自然风干。

“好那么接下来是毛巾、唔哇!你个小坏蛋!突然甩毛这不是让我也要再洗一次吗!”

伦琴猫看着嘟囔抱怨却还在温柔地给自己擦干耳朵的人类,从喉咙深处发出开心的咕噜声。

 

咕噜噜,咕噜噜。

少年蹲在庭院的竹席上,拿毛巾给大猫猫揉没抖干的毛。他手法熟练,动作又轻又稳,擦过两遍后就只余下些薄雾一般的水汽附在末端。然后他丢开毛巾,转抱住那四支厚实的爪子涂护理膏,并为了让脂膏能均匀渗进肉垫而耐心地不停按摩,直到每一块肉垫都滋润顺滑、散发出浅淡的甜香味。

咕噜噜,咕噜噜。

少年拣起梳子再次开始顺毛,这次是不那么密且梳齿更长的桃木梳,直到把搭档梳得整只精灵都蓬松柔软、像礼物店会售卖的毛绒玩偶。做完所有工作的他伸了个懒腰,随后仰面躺下,正躺在伦琴猫身边。他望着油画般的天穹发呆,慢慢抚摸搭档侧腹的毛发,不知不觉间也闭上眼、呼吸平稳起来。

咕噜噜噜噜噜。

伦琴猫心满意足地睡成侧卧,用前爪圈住人类搭档抱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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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Maractus 沙铃仙人掌

她诞生于一个所有人都很严肃的家庭。每个成员都必须时刻保持得体的行为举止,言行有礼,能契合进自身‘角色’的框架中。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这很正常。’

即便住宅采光很好,房间内外也都有充足的绿化,可她就是莫名觉得喘不过气来。这样的情况愈演愈烈,直到她在某天的晚会上一头栽倒、失去意识。

然后她就被远远地送到了疗养院。真不幸。

但是她遇到了塔莫塔先生和学院里的伙伴。真幸运。

 

疗养院跟学院里的氛围很令人安心,没有突然抽到身上的竹鞭,没有剥夺食水的禁闭,不用从早到晚都保持着弧度相同的笑容,不用担心母亲突然暴怒、又在随机组合的惩罚后被塞到小黑屋里待上谁知道多久。

她喜欢跳舞,尤其是以旋身、手臂大幅度弯曲和跃动为主要特色的珊朵拉舞。在家里是会被母亲训斥‘不体面’然后关禁闭的,但在这里没有人会指责她;相反,大家只会点出她不足的地方,然后拉着她一次次改进。

她好喜欢这里。这简直像是最完美的仙境。悉心教导她舞蹈、开解她恐慌的塔莫塔先生,就是最棒的音乐老师,手握金色槲寄生的仙王,甚至在知晓她的心理阴影后介绍她认识了可靠的精灵搭档。

当时刚开始抽条的她就每天拉着沙铃仙人掌一起生活,听着他身体里种子碰撞的乐声,希望这个疗养永远不要结束。

 

可是当医生们认为她恢复健康后,母亲就把她带回了家。

母亲总说她是太过紧张了,因为现在的这个女儿笨拙、迟钝又贪吃,简直不像这个家族的孩子;她只是想要一个完美的、不负传承百年姓氏的女儿,一个优雅且高贵的——

‘陶瓷人偶’

但她是个活人,会哭会笑,会在听取了同学师长的经历后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并不正常,会想要和搭档一起逃离这里——问题在于缺少可信赖的监护人,问题在于几乎被断绝了向外求助的渠道。

母亲想要完美的人偶,不会放她飞走的。

所以她只能等待,跟同样压抑自己的沙铃仙人掌一起等待成年,又在深夜时小心翼翼地学习和练习。

 

最后啊、是她赢了哦。顺利熬到成年,自己偷偷在家族藏书与市立图书馆里学习,好运地找到一份在母亲规划外但能养活一对搭档的很棒的工作,然后在被愤怒地囚禁前偷出需要的证件,带着搭档一起悄悄跑到遥远的、遥远的,没有亲戚知道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租下只属于自己的房屋时,她没忍住和沙铃仙人掌彻夜赤足起舞以庆祝。

但她没想到,会在一切步上正轨后收到恩师的死讯。虽然是善终但、这么说吧,她还没来得及在逃出后再拜访一下老师呢。

她内心空荡荡地。

 

不知如何找来的钥圈儿询问,她是否愿意去见牠的抚育者最后一面?是否愿意帮着达成他最后的、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愿望?

她答应了,于是收到了老师留给她的一个纸盒。

纸盒里是一套珊朵拉风格的红裙,还有相配的金饰。

她一时失语,盯着这份赠礼不知所措,最终却也还是把它们取出,放在床上一字排开。

刻着回旋结纹的项链,三对细巧的圆镯,悬挂铜片和贝形扣的腰链,还有……刺绣含蓄但华美、如同浓缩了整片盛夏时节的蔷薇园的赤红长裙,以及用金绣镶边的层叠头纱。

头纱样式有些古老,但无损它的美丽,反而增添了一层岁月沉淀的内涵。

在盒底留有一张写满的曲谱,调子轻快又热情奔放,就像席卷大地的流火,或者星空下高举角杯的仙女酒会。

这是,业已离去的恩师,为她和他们而写的舞曲。

 

她拖着沙铃仙人掌、依照曲谱背面的地址来到那个聚集点,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很多熟悉或不那么熟悉的面孔,声名斐然的国际名家跟有些天赋的家庭妇女同席而坐。他们有些背着老师曾用过的乐器,有些带来充足的素材,有些挟着和她一样的纸盒,但所有人手里都拿着最少一张留有建议的曲谱。

他们彼此点头致意:好久不见,很高兴再会。

他们笑着说:让我们开始吧。不负老师的期望,排演出能让所有人赞叹的音乐剧。

 

演出在三个月后进行,地址是塔莫塔先生曾出资建造的一栋剧院,其最大的特点就是纯钢化玻璃构建的穹顶。

因为是近似公益的行为,所以对外售票只是意思性地收了些钱,还会都捐给公益组织。

到了开演的时间,灯光变暗,幕布拉起,各就各位。

 

柔婉的小提琴和长笛交错出近似风的呼啸。披着瑟希纳特式蓝裙的主角像一片云,在古代都城的残骸里漫步。她是刚出生的,又是古老王族血脉的最后一个,尚未知晓自己存在的意义。直到某天,她在废旧水道的边缘看见了天空中坠落的火鸟。

大鼓乍响,急促而震撼。火鸟原来是飞行器的残骸,其中苟延残喘的少年请求她收下他的金镯,送回他故乡的亲人那里。小公主答应了,人生初次走出偏僻宁静的故乡,走到那个充斥着灰尘、硝烟和憎恶的世界里。

悲伤的竖琴奏响,掺杂在三种提琴的合奏中。小公主依照方位去寻找少年出生的村庄,却只看见一片荒地,她不知道这里很早前就已经没有生命了,只能漫无目的游荡着想找到那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把这份遗物交托过去。在旅途中,她清澈湛蓝的双眼中倒映出所有的悲剧。她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了:她想要这战争平息。

……

…………

 

“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吗?

“拉伸做了吗?鞋子的柔软度如何?有吃点糖食补充体力吗?

“口红、脂粉、饰品和舞裙?头纱的固定位置?一切准备就绪?”

五个身穿相似但不同红裙的女性彼此注意着装,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手拉手转了一小圈,权当作上阵前的自我鼓励,也是祈祷素未蒙面的师母能给她们以演出完美的祝福。

“那么,让我们开始跳吧。”

她深呼吸,最后一次稍稍整理头纱后就跃入舞池上自己的位置,在人群压抑着嘈杂的注视中优雅地向前俯身,金镯叮当的左手摁在胸口,朝着沙铃仙人掌的隐藏处行礼。

她笑了,涂抹胭脂的唇娇艳似玫瑰:既然是老师的愿望,当然要完美达成不是吗。

沙铃仙人掌捧住他圆滚滚的脸,开心地原地转了一圈,也做好了摇动身体来增加乐声种类的准备。

 

这是演出的最后一幕:黄昏时的芦苇原上,曾携手创建世界基础的女神们围着小公主起舞,把她身上的血迹摘去、把她的灵魂缝好,给她用火焰烧灼出完美的躯壳,让变回湛蓝的她再一次下到人间去完成未尽的约定。

七弦琴铮铮而鸣,钟声从远处传来,扬琴、三角架和时隐时现的鼓声滚珠落玉般响起。

三重头纱末端的金绣带起碎光,镶嵌细珠流苏的项链凝固云霞,手镯和脚镯上点缀的金铃清声作响,裙摆摇晃时激起流动的黄昏光彩,而这些一切都更衬托出了舞者的美。

与她们接连不断的动作相应和的沙铃节奏像是落雨,也像是微风吹过芦苇原带起的叶片在彼此摩挲着歌唱。那条及踝的红裙在她们旋转时展开又卷起,似一朵朵重复开合的蔷薇,在腰链上的铜片反光下也如一团团跃动的火。

 

烟火开始在夜空中绽放,在玻璃穹顶上洒下虹色的碎光,照亮了她的笑靥。

感谢您、感谢您,我的老师。感谢您让我想起,自己并不是一个陶瓷人偶。

感谢您的礼物,感谢您的祝福。

祝愿您的来生幸福美满,一路上有繁花盛开、伴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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